德国之声:马夸特先生,生活在压迫政权中的人民是否能拥有自由的网络,这是目前的热门讨论话题。平行、自主运行的互联网络是一种构思。作为IT专家,您认为这是可实现的想法或是只存在科幻小说的情节?
马夸特:理论上是可行的。但就算能实践,也只能在一个小层面上。关键的挑战是,这样的系统无法扩展(适用于成千上万人)。但如果只是限制在一个特定地区,例如组织抗议者,基本上我觉得是可以想象的。
这种不需要进一步基础架构的无线随意网络(Ad Hoc network,又称自组织网络)已经有几个案例。所以这肯定不是科幻小说。但若说”我们抛弃所有基础架构网络,用这样的东西取而代之”,这是不切实际的,根本行不通。
德国之声:如今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承受将整体经济、产业或居民剥离网络所造成的损失。
马夸特:在多数情况中,专制政权也不会将网络完全拔除。基本上,将整个国家从全球数据网络分离的情况不会发生。互联网的某些服务仍是必须的,例如全球贸易。很少有国家能承受全然舍弃网络的后果。政府比较可能的做法是尝试限制一般民众使用特定服务。
德国之声:这些专制政权也可能试图精准控制使用者,以恐吓或迫害他们。
马夸特:有权限访问官方网络供应方的人,就可以监控数据流量。与那些能查看国内所有通信数据的政府相比,在德国所讨论的数据存取就不算什么了。
IT专家法比安·马夸特(Fabian Marquardt)
德国之声:中国已经做出了示范,而俄罗斯则正迎头赶上,希望将互联网做成该国的内网。伊朗在技术上或许还未如此进步,但其政府可能也想效仿。这当然会改变使用者的行为模式。人民不再敢做或以文字记录某些事。陷入这种境地的人该怎么做,才能拥有自由的网络?
马夸特:有技术性的解决方式。不过我们也要考虑社会政治情况。技术上而言,可以建造一个专用隧道,即所谓的虚拟专用网络(VPN)。通过VPN,我可以从一个特定网络服务受到限制的国家,访问另一个国家的服务器。从当地的服务器使用其网络连接。
使用自由软件”洋葱浏览器”(Tor),我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以及通讯对象。外人无从确认通讯的两个端点。技术上有许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。
但如果我们考虑社会政治情况,会发现中国非常注意谁在使用那些通讯技术。
例如中国的防火长城就能识别有人正在使用VPN或Tor网络。虽然当地政府无法知道加密的通讯内容,但能识别使用此类服务的人。如此一来他们就能锁定我。
光是得知我使用这样的服务,一个专制政权就找到足够的理由接近我,并且详细询问我这样做的理由,找我的麻烦。
对于已经被威吓的人,这样的服务并不一定是助益,因为他们可能会面临真正的压迫。
德国之声:在中国,有一些人被迫交出自己的手机。这些手机会被读取,甚至植入木马程序以追踪他们的行为。没有手机或不使用社交网络的人,也会被觉得可疑。
马夸特:中国还有社会评分系统,从社交网络等不同渠道收集信息,以分析人民是否遵循体制。低分者可能无法购买机票,或是使用网络受到限制。
德国之声:在此情形下,能否以某种方式获得两个互联网连接点:一个用实名的身份用于向外界展示自己服从规章,另一个则能自由通讯?
马夸特:只要使用受到国家控制的互联网访问方式,就无法完全摆脱被追踪的可能。在中国一直有人使用VPN来访问Youtube等网站,这些人不会隔天就被逮捕。但是这始终是游走在边缘地带的行为。
想要全面摆脱政府机构的监督进行通信,需要通过完全不同的媒介。在伊朗或中国,使用卫星通讯方式是一个解决方案。
但是我们目前拥有的铱星或近地卫星等系统,只能提供极低的流量,而且会有很长的延时。这或许是一个让活动人士向外传递文字短信息的好方法。不过如今的技术还无法以此方式取代我们所熟知的网络。
航天公司SpaceX的”星链”计划(Starlink)自称可以达成这项技术。不过我们还需要观察结果。OneWeb公司目前也在建构一个可与之竞争的系统。
与对地静止卫星相比,利用非常近地的卫星可以将通讯延时大幅缩短。但是这需要非常多的卫星,因为卫星从我们上方飞过的时间很短暂。此外这些卫星要能利用动态天线瞄准特定区域。如此一来,每名用户的数据流量将显著提升。星链项目承诺能做到这一切,不过具体效果还有待观察。
德国之声:作为终端客户,我是否还需要一条卫星天线才能接收到信号?
马夸特:没错,还必须是动态定向天线。类似现在电视的卫星天线,而且也需要在屋顶上装设天线。这样的天线不会很大,不过这又得回到刚才的社会政治层面:在中国或伊朗,要是在自家屋顶装设这样的天线,可能就会有人来敲门询问它的用途。
法比安·马夸特(Fabian Marquardt)在波恩大学计算机科学研究所从事网络和IT解决方案研究。
来源:中国公民运动, 文章转自网络,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