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月早些时候,香港立法会民主派议员毛孟静辞职以示抗议。由于中国目前牢牢控制着立法会,该机构将很快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又一个橡皮图章机构。 JEROME FAVRE/EPA, VIA SHUTTERSTOCK
就在几周前,香港不再有正式的政治反对派了。整个民主派阵营已从香港立法会辞职,以抗议北京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将罢免四名反对党议员合法化的决议——这基本上就是香港行政长官林郑月娥请求做出的决定。
当林郑月娥周三在最新的年度施政报告中宣称“要对特区宪制秩序正本清源”,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?当她重申“坚持‘一国两制’”——这本应保护香港半自治不受北京影响的治理体系,却指责“部分人士的‘一国’意识有待提升”时,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?
最近辞职的立法会议员(也是我的好友)毛孟静说,剥夺议席的做法是想为“香港民主斗争”敲响“丧钟”。她一如既往地敢于挑战,但对她的许多同事和支持者来说,政府此举打击堪称惨痛。
然而,若说香港民主运动已死,那也只说对了一半。这场运动实际上半死不活——或者说只死了一半。另一半仍将长期存在。
毛孟静和她的同志们都在担心,她联合创办(但随后退出)的公民党以及民主党这两个20年来都站在香港民主运动前线的组织可能将不复存在。
他们面临的第一个威胁是遭到直接镇压的可能:公民党和民主党可能被取缔,成员可能被逮捕,就像过去几年那些更小更激进的组织所遭遇的一样。第二个威胁可能更严重——因为它直接质疑这两党存在的理由。
这两个组织所代表的运动,是英属时代的遗产。1997年,殖民当局离开了这座城市,他们希望即使回归中国,香港也能在北京认可的为期50年的特殊约定下,实现基本程度的选举民主。
在香港保护权利和自由的主要手段就是民主党以及后来的公民党。这两党的领导人——大多是律师、教授和其他专业精英——往往将自己视为忠诚的反对派:即便接受中国主权,也要为民主而战。
这个在香港通常被称为“泛民主派”的遗产保护运动,遵循双管齐下的策略。首先,动员民众定期参加有秩序的、得到警方批准的大规模公开集会,用人海战术向政府施压,要其在选举改革上让步。其次,泛民主派要设法让足够多的候选人选进立法会,以否决他们反对的提案,或获得一些讨价还价的筹码。
但即便是在最好的时候——集会都有上百万人参加的时候,政府仍经常无视抗议者的诉求,不做任何实质性的妥协。(两次例外是:它的确撤销了2003年拟议的安全法,以及2012年在学校实施共产主义爱国教育的计划。)
自2013年以来,在习近平的领导下,中国对香港的政策愈发强硬,很多香港人批评公民党和民主党软弱无能。在去年持续数月的抗议活动中,它们没有发挥明显作用。
遗产运动就这样被拒于街头行动之外,如今也被拒于立法会之外,它已经不复存在,也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现了。即使有限,它也曾出色地发挥了作用,让香港人得以在1997年后继续提出民主诉求——直到它失去方向,脱离了年轻一代的现实。
那么还剩下什么?接下来会怎么样?
习近平今年早些时候在香港安插了他的人,然后交给他们一门重炮:北京今年夏天颁布的严厉的国家安全法。
从那以后,一位媒体大亨和民主运动的倡导者被逮捕;记者们遭到骚扰;教授和教师因参与抗议活动,或使用被北京认为不爱国的教材而被解雇;一些法官因宣告被控袭警的示威者无罪而被共产党媒体恶意抨击。政府设立举报热线,让人们匿名举报可能违反新国家安全法的行为。热线开通第一周内收到了约一万条信息。
预计针对高等教育、以及同民主党关系密切的教育专业人员协会(Professional Teachers’ Union)的冲击还将继续,中国官方媒体指责该组织粉饰殖民主义,鼓吹港独。
另一个极有可能的目标是区议会,它们大多是经选举产生的地方咨询机构,可以接触到基层民众。在去年年底的选举中,民主派候选人在18个选区中的17个赢得了多数选票。但亲中国阵营中有影响力的成员呼吁制定新规则,根据政治主张审查候选人或罢免现任议员。
由于中国现在牢牢控制着立法会,该机构很快就会与中国共产党的另一个橡皮图章机构——北京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——毫无分别。
这一直都是共产党的策略。正如我以前写过的,帝国时期的中国有一种做法,那就是逐步吸收其周边不肯驯服的民族,直到完全征服他们。这个古老的先例就是今天香港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原型。“一国两制”原则本来是为了保护香港在2047年之前的半自治,但实际上是为了实现香港制度与中国制度的无缝衔接。一些朝代花了几个世纪才完成的事情,中国共产党希望只用几十年就能完成。
但是专制的镇压只会产生更多的反抗,无论是否可见。
新一波支持民主的活动人士从2014年的雨伞革命中起步,他们已经彻底颠覆了传统的民主运动。他们抛弃了“忠诚的反对派”的概念,特别是在他们要求真普选的呼声没有得到回应后,许多人开始拥护各种分裂主义的立场,声称“香港不是中国”。
作为一种新兴的运动,这一新浪潮在近几年首当其冲地受到政府打击。要求香港彻底独立的成员先是被禁止参加立法会选举;可以参加竞选并当选的成员被禁止就职或随后被罢免。许多知名的活动人士后来遭到逮捕,或是转入地下及流亡国外。
这种运动不容易识别;它太不稳定了(李小龙的告诫“Be Water”[像水一样] 是它的口号之一)。它没有领袖,也没有名字。它有韧性和斗志,年轻但却坚强,而且已经经历了战斗的考验。
既然镇压既残酷无情又已司空见惯,这支民主先锋队将会做些什么呢?
它可能看起来会像是其他威权国家的各种反对运动,比如1939年至1990年的波兰(先是反对法西斯主义,然后是反对共产主义),或者是国民党统治下的台湾(1945-87):香港的地下分支会静静地等待时机,同时壮大力量;而海外的分支则会大声疾呼,争取国际支持。
香港新的民主运动或许规模不大,但至关重要,它站在第一线对抗积极扩张的中国。它也充满生命力和创造力:即使有中国的大炮对准它,它也会生存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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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自:纽约时报中文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