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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陈筠
台北 —
香港国安法即将施行一周年之际,美国之音采访了多位离开香港到台湾生活的港人。他们说,港版国安法制造“白色恐怖”,形成寒蝉效应,香港变成了一个失去自由精神的地方,跟他们所认识的香港已经不一样。他们说,心目中熟悉的香港还是2019年反送中运动之前的香港,现在的香港已经回不去了!
港版国安法去年6月30日公布施行,至今将满一周年。有不少港人选择离开家乡到世界其他地方生活。至今年初,据悉,已有超过13万港人离开香港。虽然每个人离开的理由不尽相同,但他们都对香港的未来感到悲观。
“没有自由,等于创作上最关键的元素消失!”
40岁的文化工作者Johnny去年底“逃”来台湾。他说,因为港版国安法施行后,港府对于文化和研究方面一连串的打压日趋严重,例如苹果日报老板黎智英遭到拘捕,香港电视台记者因为多次质问林郑月娥等港府高官而遭秋后算帐,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中心被重组,以及今年6月香港修订“电影检查条例”,将电影内容也匡列在国安法之中。另外,往年六四都会举行的悼念活动以及各式各样的电影放映,现在全部都因国安法而被取消。香港言论自由和艺术创作的空间不断受到限缩,逼得他产生了逃离的念头。
今年4月在台北举行的第十二届台湾国际纪录片影展上,Johnny买了张电影票,入场观看开幕片《理大围城》。这部片纪录2019年11月在香港理工大学红磡校区发生的大规模警民冲突。Johnny对美国之音说,这部影片去年1月在香港独立电影节时就播放过,他在香港就看过几次,如今时隔一年再看,对照香港现在的处境,尤其是国安法在香港实施一年后,感触更深。他觉得“理大围城”在某种程度上是“绝唱”,以后想在香港的放映机构看到这类片子几乎已不可能。
Johnny表示,香港反对逃犯条例修订草案运动(简称反送中运动) 有两百万人上街,代表了广泛的民意,却遭到港府镇压。港版国安法实施后,他跟其他的文化工作者都还天真以为“还会有时间”,因为觉得文化跟传媒产业是香港的特色,不至于会这么迅速地毁坏。
然而,Johnny说:“我们都有一个共同感受,就是香港堕落得太快了,而且关键是在传媒、学术研究、电影拍摄。我们不仅仅是悲伤,更多的是惊讶,没想到这么迅速。”
他说,香港电影是中文电影的先驱者,历经百花齐放的年代,是闻名世界的电影之都,被誉为“东方好莱坞”。这是因为过去在香港拍摄电影很自由,审查制度比较宽泛,并且实施电影分级制度,因而产出很多唱作具佳的电影,但实在没有想到香港文化创作和学术研究竟会受到这么快速的打压。
他认为,这可能会是之后很多香港人想要移民的最重要原因,因为自由是所有创作的前提,也是香港吸引全世界之所在。他说:“如果你在这个地方没有创作、放映、交流的自由和持续工作的条件,我觉得香港作为一个非常活跃的学术和艺术创作的区域,它就会没有了,就变得像中国任何一个内地城市一样。等于就是你存在的基础和创作上最关键的一个元素消失了,就是斧底抽薪的感觉,就是没有自由了。”
Johnny表示,他其实现在很害怕去在台港人的聚会,因为每次从香港传来的消息都很负面,情绪都很压抑,气氛也很悲伤。他说,过去,还会有人想要在台湾、香港两边跑,或者是幻想着可以缓一缓,过些时间再回香港,但看到香港现在的情势,大家是真的想要永远离开了,都说能走就走吧,没必要再回去了!
“曾有那么一刹那,让我怀念起香港”
26岁的Nancy是一位能源产业界人士,Nancy学习的是工程领域,因为职涯规划,觉得台湾绿能产业比香港更有发展前途,并且香港跟台湾不论是在语言和饮食,还是在文化上,都比较相近,加之香港反送中运动,她站上街头抗议,亲眼目睹了催泪弹、橡胶子弹从身边扫射,以及周围的同胞被港警拖行推打,她决定离开香港,离开家人,只身来到台湾工作。
她说,台湾跟香港生活不同之处是香港把加班视为正常,而且同事间彼此竞争得很厉害。香港人通常也很晚睡,很晚才吃晚餐,也习惯下午会有个下午茶时间。但在台湾,人们不常加班,同事们都很亲切,而且很多餐厅在下午会关门休息。所以,除非是咖啡厅,否则很难找到吃下午茶的去处。她还说,最喜欢台湾有假期之外的额外“补假”制度,这是香港所没有的。
她表示,有时经过一些地方,看上去很像香港,就会有一种错觉,以为自己是在香港的某条街道,偶而那一霎那的恍神就会想起香港,会想念香港,会想回去香港。她说:“我开车经过板桥,中和往板桥方向有一个快速道路,开车开到一半,觉得很像香港的东区走廊,就是一样是一个快速道路,两边都是高楼大厦,道路从中间穿过,那时候觉得好像在香港开车,那一个定格就觉得很像香港。”
她说,跟家人分开久了也会思念家人,但由于香港情势不佳,父母并不会希望子女留在香港,反而鼓励他们多到国外闯一闯,因此她跟兄弟姐妹们目前各自离散在不同国度。她说,最想念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,和兄弟姐妹们闲话家常的日子。
Nancy说,她来到台湾后,持续关注香港的新闻,但觉得香港好像回不去了,只会往越来越坏的方向走。她说,如果現在回去香港,只会想短住一下,变成像观光客一样。有些事情改变就改变了,很难再回过头来。
她说:“尤其我们这一辈的,20几岁到30初的人谈起香港或聊起香港,也都是2019年前的香港,2019年后的香港大家不会去记,也不想要去记。国安法、教育制(校园推动国安教育)那些东西,完全不会出现在我们记忆中,变得太陌生了,不会是我们一直思念,想要回去的香港。”
“若有人问我是哪里人,我一定会说是香港人”
待业中的Simon今年23岁,原本就在台湾就读大学,目前住在台湾南部,平常吃不太到港式料理的他,只好自己动手做港式奶茶、冻柠茶还有咖喱鱼蛋,成为他排解乡愁的方式。
Simon表示,香港中学里有越来越多不会讲广东话的学生,学长姐跟学弟妹没办法沟通,政府也要求老师上课不要讲广东话,以致港人和大陆人之间其实存在满大的冲突。他认为,港人的压迫感不是一时三刻蹦出来的,而是一直在日常生活里忍耐着,直到2019年才大爆发。
“反送中运动好像是一场可以预想得到、但又没有想到规模会那么大的运动”,Simon说。2014年的雨伞运动也是公民抗命运动,规模也很大,有超过一百万人上街,他当时就跟朋友讨论,反送中会不会像2014年那样街头抗议之后就结束了。但他没想到后面有更多人站出来,尤其是看到年纪比他们小的孩子也站出来,让大家更觉得一定要站得比那些孩子还要前面,所以他也抽空回去香港,跟着手足一同上街抗议。
Simon表示,港府这么强硬的镇压,他其实没有很惊讶,因为他从小就知道香港终究要被大陆统治,“只是这一两年实在是发生得太夸张了,50年不变的(一国两制 、港人治港),这不是违约吗?还说什么一国两制历史文件,就令人很不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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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,国安法造成白色恐怖、寒蝉效应,大家敢怒不敢言,但听到黎智英被抓,香港苹果日报要关闭,大家都去买苹果日报。他说,他以身为香港人而感到骄傲,如果有大陆人问他是哪里人,他一定会说是香港人!”